叶鹏序 孟红梅《宜水之阳》
《宜水之阳》是一本宜阳风情的散文集。故乡的风土人情,是作家灵感的摇篮和创作的领地。
《宜水之阳》从现实人生和历史追怀两个侧面,表达了作者缱绻的乡土情结。
作者孟红梅从偏僻的山村走来,黄土坡上的星星小花,点缀着她单调的童年;柿子树上的盏盏红灯,牵引着她最初的梦想。她常回忆起儿时祖父曾教她吟诵的汉乐府《江南》:“江南可采莲,莲叶何田田,鱼戏荷叶间:鱼戏莲叶东,鱼戏莲叶西,鱼戏莲叶南,鱼戏莲叶北。”
可是,对于从小生活在干旱贫瘠山村中的孟红梅来说,这鱼翔水绿的诗句,只是一幅梦中景象。后来,祖父告诉她,他们祖上原来在一个叫鹿创泉的村庄居住,那里有泉水,也有荷塘。
当她一旦有缘与荷塘相对时,她“望着满塘挨挨挤挤的荷叶,娇嫩高雅、清香艳丽的荷花,戏嬉翔游的鱼儿,我感到荷塘就是诗,诗就是荷塘”。孟红梅发现,她的“理解力和想象力出奇的好了起来”。
孟红梅的自述,无意中说出了思维能力发展的有趣现象,形象思维能力的开发,有待想象力的振翅飞翔。尽管孟红梅没有读过几年书,但她的想象力,她对具体形象的钟情和记忆,却表现出了特殊的才能。她的家乡有一条宜水,在两千多年前,韩武子为了建树霸业,在行进的千军万马身后,要运送如山的粮草。这条河,人称“运粮河”,可儿时的孟红梅却偏偏会把它听成了“月亮河”。
童年的诗情画意,全在她的想象之中审美化了。于是,文学的梦,从这里开始了……对文学写作来说,缤纷的想象和真挚的移情,是攀登的台阶,这是作家必备的素质。而人文精神的沉思,则是散文写作的重要意蕴。
在孟红梅笔下,宜阳的山水,不仅仅是自然风光的掠影,作者在努力追寻着仁山智水的意境。在人物剪影中,我们也可看到作者对普通人命运的关怀。
散文《连翘》是一篇令人掩卷深思的佳作。一个贫穷而美丽的山村姑娘,她改变生存环境的努力,理应得到同情和祝福。可是,红尘滚滚,世情莫测,当你偶然与她重逢时,你无奈地发现,因为无知和无援,她已经在花花世界中沉沦了……这个生活中普普通通的故事,是一个美的隐退乃至毁灭的故事。这个心灵的悲剧,就悄然在你的身边发生,你一定会感到分外的沉重。
散文集《宜水之阳》的大部分篇幅,都在记叙宜阳的历史事件和昔日的风光。宜阳是唐代东西两京的官道重地,想当年,“平明大驾发行宫,万人歌舞途路中”,宜阳是著名行宫连昌宫的所在地。可惜,安史之乱后,“庄园烧尽有枯井”,宫阙尽废,惟枯井绿树依旧。连昌宫的兴废,也正是宜阳城兴废的缩影。到了宋代,邵雍眼前所见的情景,就更令人黯然神伤了:“试向宜阳高处望,故宫翻作野人家!”沧桑巨变,王宫帝苑已成普通人家。
《宜水之阳》对历史的追怀,走近先人的生活场景,是为了引发后世自尊自强的豪情。在健康的心境下,怀旧不是为了感伤,怀旧是对逝去岁月的追忆,是为了激发对未来创造的热情。宜阳曾招引许多诗人留恋徘徊,他们的造访,留下了许多优美的诗章。唐代的韩愈、刘禹锡、白居易、元稹、杜牧,宋代的邵雍、司马光、张耒、黄庭坚,金代的元好问、辛愿……都与宜阳结下了不解之缘。特别是《雨冷香魂吊书客》一文,作者对生于宜阳昌谷的诗人李贺更抒发了良多的感慨。
李贺诗名千秋辉煌,可他在故乡却身影依稀,“柏村问李贺,村人莫相知”。李贺异想天开,魅力无穷的审美境界,毕竟离普通百姓十分遥远。但是,宜阳人理应亲近这位乡亲。“我在山上舍,一亩蒿硗田”,他曾在宜阳居山种田。“旗亭下马解秋衣,请贳宜阳一壶酒”,他曾在宜阳质衣赊酒。他先天聪慧,恃才傲物,可一生屈辱,英年早逝。这是一位未展抱负的旷世奇才,留下的是千古遗憾!孟红梅试图让李贺走出神秘的迷雾,成为一位普通人,走进宜阳的百姓中去。
孟红梅对宜阳历史风貌的描述,得力于她近年参加了宜阳县史志的编写工作。这个工作,使她有机会潜心学习历史,关注史料的收集,开阔了学术视野,这对孟红梅来说是十分重要的。知识,能使散文写作达到一个更高的文化境界。文采、知识和观点,文史哲同位,三者不可或缺。孟红梅能够通过自学,在历史散文的写作中,有如此出色的表现,实在难能可贵,理应得到赞赏。
我想借用清朝诗人乔之藩描写宜阳山乡的两句小诗“岩花开处无由见,却教流泉送出来”作为对孟红梅散文结集出版的祝贺。
岩花已随清泉送来了春天的消息,请君循流攀登,等待你的,将是一片花团锦簇的灿烂美景。
---叶鹏 2004年6月于洛阳师院
